南北山頭多墓田,清明祭掃各紛然;紙灰飛作白蝴蝶,淚血染成紅杜鵑。
日落狐狸眠塚上,夜歸兒女笑燈前;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這是宋朝高菊卿在清明時節所做的詩句,第一、二聯描繪出了荒郊野外墓塚累累,每逢清
明節,各個家戶家族攜家帶眷在祖墳前祭掃,紙灰飛揚、煙霧裊裊,泣愁陣陣、草木為之
含悲的特殊氛圍。
第三聯則巧妙的通過「日落狐狸眠塚上,夜歸兒女笑燈前」形象的對比,一掃前面的陰霾
之氣,把墓園荒塚的孤寂和家族兒女由四面八方歡樂聚集,熱鬧寒暄的景象形成反差,讓
人心情為之一動,逝者已矣,生者何堪?還是及時行樂,回到現實生活才是重要。
我喜歡這一首詩,因為它簡直就是我們家族每年返鄉掃墓的情懷寫照。
今年的掃墓祭祖輪到家族中的最後一房主辦,屘叔英年早逝,屘嬸含莘茹苦拉拔三個孩
子長大成人,如今第三代的菁英也已過了弱冠之年,躍升為祖母級的屘嬸,從小媳婦熬
成公婆有條不紊發號司令的威風景象,確實讓我們這群子侄輩看在眼裡,服在心裡。
我就是搭乘她女婿的車子返鄉的,一路上兩個八年級生的外甥不斷阿舅長、阿舅短的詢
問家族中的軼聞趣事,尤其對從未謀面的外公在世時的一些點滴事故更是興味盎然,這
讓我窩心到了極點,誰說,現在的年輕人對歷史和家族傳承漠不關心,只是沒有機會聞
問罷了,身為長輩的我,幾乎掏空腦袋,口沫橫飛,從來台第一代開基主到現在的家族
歷史鉅細靡遺的全部演說了一遍,車子還沒進入羅東,才一個鐘頭的車程就把個隨身攜
帶的涼茶全都喝光了。
以往,我們返鄉掃墓的行程,都是掃完墓以後逗留個一兩天,穿梭在各個家族成員家中
作客或玩遍蘭陽平原的各景點,今年我們把行程提前,主要是怕塞車,加上連假後大家
又要各奔東西回到工作崗位,所以只能徘徊在羅東鎮街各個小吃攤間,一攤吃過一攤,
回味童年時期的古早風味,幸運的是,所預定的商務旅店就在羅東林業園區附近,當然
不會放過參訪的機會啦。
這個地方在我們小時候是管制的,因為它是台灣檜木的集散地,從太平山砍伐下來的檜
木由森林小火車運送到這裡的貯木池,在經過刨木加工後運往各地,我們常常從外圍的
木籬縫隙溜進來,並不是要偷木材,而是覬覦貯木池裡豐富的魚類,簡易的釣魚裝備,
魚鉤上掛著一小節蚯蚓,就能滿載而歸,當然結局都是被林場裡的管理員拎著衣領丟出
來。
其實林場管理員不讓我們進去的原因,是怕我們發生危險,來來往往的大卡車還有重達
數噸的原木,不要說被壓到,只要輕輕一碰,就可能讓我們的小命非死即傷,更何況那
貯木池深達數公尺,池裡漂浮著密密麻麻的巨無霸木頭,不小心一滑下去,想救都很困
難呢。
往事歷歷在目,曾幾何時這裡已經搖身一變成為風景區,那曾經帶動台灣經濟,名聞遐
邇的台灣檜木、扁柏,還有一些不知名的高級木材,一棵棵歷盡滄桑的巨木擺放在此,
褪下了光環,成了藝術品供人觀賞,看著它們腐朽的模樣,想著自己逐漸老化的身軀,
老頭子看著老樹幹,心靈的感受真的難以形容。
步道上一隻漂亮的牧羊犬,碎碎念的似乎正在安慰耍脾氣的小主人,那個小主人和我當
年擅闖羅東林場時的年紀差不多,不過,我應該比他成熟多了。
古詩云「清明時節雨紛紛」,今年的清明沒有下雨,艷陽高照猶如夏天,南部地區還鬧乾
旱,但願老天爺能夠感應到子民們返鄉祭祖的孝心,多下一些甘霖解解旱象吧。
依依不捨的準備離開園區,卻聽到貯木池裡傳來陣陣的鳥叫聲,害我不得不把已經收進
包包裡的相機再拿出來,夜鷺的叫聲雖然不好聽,卻感受到牠們要我有空一定要再回來
的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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